小时候在农村长大,从小就要干活儿。最重的活儿是挑担子。
先是学着担水,然后到几里以外的小煤窑去担煤。最难的是挑茅粪。茅粪就是厕所里的人粪尿,是最好的天然肥料。特别是种瓜种菜,浇上茅粪,苗儿才长得壮,瓜儿才结得大,长得甜。
现在城市里管厕所叫卫生间,在农村则管厕所叫茅房。但是你绝对不能把农村的茅房叫做卫生间——因为茅房实在是不卫生。苍蝇飞来飞去不说,主要是臭。农村的茅房不仅是人们的方便之所,更重要的它有积攒肥料的功能,屎尿攒下一大坑,没法不臭。
所以,担茅粪是个很脏的活儿。
不仅脏,而且累。
茅桶比水桶大,茅粪的比重也大,所以一担茅粪比一担水要沉得多。而且因为往地里担茅粪走的是水渠边上的田埂,不能歇,歇下来就会挡路——臭烘烘的茅粪摆在路中间,路面又很窄,别人走过不仅闻着臭,而且会脏了人家的衣服,所以要一鼓作气挑到地头才行。
我上小学六年级时,有次班里组织劳动,派学生们学校的地里送茅粪。当时孩子们还小,一个人挑两桶茅粪力气不够,就让两个孩子抬一只茅桶。
小时候我尽管学习不错,也不是那种淘气的孩子,但是脾气倔,有时候会惹老师不高兴。那天我忘记为什么事儿又犯倔,班主任老师生了气,为了惩罚我,就指定让我掏茅粪。掏茅粪就是把茅粪从茅坑舀到茅桶里。所有的茅桶都要由我一个人舀,意味着我一个下午都得在茅坑边干活,让茅粪熏着。老师大概认为认为掏茅粪比抬茅粪更臭,所以用来惩治我。岂不知,两个人抬茅粪,如果洒出来,很容易溅到脸上,那才臭呢。所以我愉快地接受了老师的惩治,高高兴兴掏了一下午茅粪。
其实,在此之前我虽然还没有担过茅粪,但是星期日的时候,有时会帮着我父亲掏茅粪,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,鼻子也经受过考验,不怕臭了。而且,掏茅粪毕竟比抬茅粪轻松一些。老师不知就里,让我给捡了个便宜。
班主任看我一下午掏茅粪没有一点情绪,还挺乐呵,大概很纳闷,我想他始终也没有搞清楚原因。
真正学会担茅粪,是我上初中以后。担茅粪是重活儿,是大人干的营生。那天我担着满满的茅桶在前面走着,我爹在后面跟着。迎面碰上村里的支部书记老张。老张对我爹说:“儿子长大啦,指望上啦。”我爹乐呵呵地回答:“长大啦,指望上啦!”我听了心里特别的得意。
评论